散文散说

概要：很可以说，比较起谈论其它文学样式来，言说散文的可能是最成问题的了。我想，这主要为“文无定法”的散文较少必须遵循的规约所决定。同时，跟散文家族分支的繁富也不无关系：历史形态的散文，故属包容了一切非韵文的文字，即就其现时形态而言，其种属之多，亦非小说、诗歌、戏剧等等可比；说散文之前，不界定你说的是哪一类散文，大概就无从说起；泛泛而言，常常难免顾此失彼、挂一漏万。历来便有讨巧着大而化之的说法，比如顾名思义地说：散文的特征就在于“散”。可律之经典作品，又觉得不对，无论崇尚“理”与“论”还是“情”与“境”的散文，若称得佳妙，就非独不“散”，且起承转合严丝合缝得很。于是又有了补充，谓形散神不散。这说法通常会离题更远，形散也就不成形态，如同“未有形不似而得其神者”那样，散了形而能传神便十分可疑。天下并不存在不成形而能寓神的躯体，就像若无柳枝的婀娜修长、柳絮的纷飞轻，即无以传达依依惜别之情、漂泊不定之感那样。仔细忖度，倒不如说散文是“神散形不散”更能差强人意而接近事实。盖因形不散而诸“神”得所而自在其中，神不散则无异胶柱鼓瑟，无以言“精”、言“气”，无以言“汪洋”、言“擒纵”了，

　　很可以说，比较起谈论其它文学样式来，言说散文的可能是最成问题的了。我想，这主要为“文无定法”的散文较少必须遵循的规约所决定。同时，跟散文家族分支的繁富也不无关系：历史形态的散文，故属包容了一切非韵文的文字，即就其现时形态而言，其种属之多，亦非小说、诗歌、戏剧等等可比；说散文之前，不界定你说的是哪一类散文，大概就无从说起；泛泛而言，常常难免顾此失彼、挂一漏万。
　　历来便有讨巧着大而化之的说法，比如顾名思义地说：散文的特征就在于“散”。可律之经典作品，又觉得不对，无论崇尚“理”与“论”还是“情”与“境”的散文，若称得佳妙，就非独不“散”，且起承转合严丝合缝得很。于是又有了补充，谓形散神不散。这说法通常会离题更远，形散也就不成形态，如同“未有形不似而得其神者”那样，散了形而能传神便十分可疑。天下并不存在不成形而能寓神的躯体，就像若无柳枝的婀娜修长、柳絮的纷飞轻，即无以传达依依惜别之情、漂泊不定之感那样。
　　仔细忖度，倒不如说散文是“神散形不散”更能差强人意而接近事实。盖因形不散而诸“神”得所而自在其中，神不散则无异胶柱鼓瑟，无以言“精”、言“气”，无以言“汪洋”、言“擒纵”了，再加之以“形散”，则无复言“形式”亦即无复言“文”了。
　　沿着这样的思路考辨，便觉得有些可以捕获的东西。当然，要说何谓神散仍然困难，不妨就何谓神不散而反观之。比较起来，小说、戏剧堪称神不散，前者其神寄寓相对集中的“人物形象”，后者则以“矛盾冲突”为寄主。散文有异此二者，那“神”相当直接地体现为一种“情意”的提挈和传导，而这提挈和传导，作为对事物内在精神的新发现和再创造，往往带有很大程度的直陈性，毋须借助塑造形象、设置冲突一类的“中介”；也带有一定程度的主体随机性，并不驻足于具象的规定性和具体事件的过程性，所谓随物婉转而意到笔随。从这个意义上说，散文是被赋予了最大自由度和播布力的文体，从而，也是在表情达意明理上提供了最大空间和最大可能的文体。所谓“视通万里”、“思接千载”，大抵是散文的可然性品性，所谓行云流水、天马行空，所谓运斤成风、挥斥自如，也大抵是散文的可然性气象。
　　如此看来，现时指称的艺术散文，其内在特质跟同属非韵文的诸多文体的干系，倒是不如跟诗来得亲近。散文并非诗，可散文跟诗之间被界定出其实跟两者难解难分的“散文诗”，就明显昭示了散文与诗的近缘。没有理由强调惟具诗性方为散文的高格，却完全可以说，具备诗性的散文无疑可列入散文的高格。这不是因为别的，只是因为散文的那种“自由”，沟通着诗的拓展力度和感应方式，保证了无限超越的可能，提供了情理联袂、物我一体、直抒胸臆、行止裕如的便捷。
　　倘使可以说诗性指设着情感的提挈、铺张、跃动与遥感，那么，通常无法拒绝“事件”倒是要借助“事件”的散文，也并不能谋求摆脱事件的个别性、偶发性、实在性而实施指向“抽象”和“普泛”的文学超越，不能不着意“事外远致”的经营。“事外远致”自然不是靠点染，不是靠“卒章显志”，若动用理念的绳索来吊起思绪，却持“悟觉”，“远”则远矣，无奈终究跟尚情尚境、尚天然浑成的文学隔膜着一层。
　　由此以为，好的散文也许不能在一切方面尽善尽美，但那点“事外远致”却短缺不得，而且，散文家的功夫，怕是该主要花在这以飞越具象为实质的事外远致的营谋之上，能够宕出远神，让人感触着某些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东西，方足以系结千头集纳万绪，方足以令读者怦然心动而心醉神迷。
　　在我私下的区分上，散文或有令人“震动”者，或有给人“触动”者，或有人让人“感动”者。原本未尝可以厚非于此三者，惜哉前者少有能奏“醍醐灌顶”之效，盖多赖“事件”本身；后二者少有足令恍然大悟之力、少有能奏深长运思之功，盖因多限于启动局部知解，多限于诱发即兴之情；惟独这“怦然心动”，算是能把整个身心与时空沧桑搭进去的一种内在力度，无间的和鸣和无限的体味总是在这里才调动起我们的内应力，让我们去品尝关于天地之至情，人生之况味，心灵之悖论以及情感的行发收止。所谓散文的钟“情”、寓“理”、尚“境”、求“真”，大体是从这里得到生发得以达成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