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文化散文的文化思考

概要：近些年来，冠以“文化”二字的散文多起来。初看起来，有点怪，散文本来就是一种文化品类，如何又“文化”起来，难道还有“无文化”的散文么?这种奇怪的分类，其实不只在散文。音乐界有“艺术歌曲”，似乎还有不“艺术”的歌曲；诗歌界提出知识分子写作，也似乎还有“文盲”之类的写作。细想很怪，但大家都认可了，也可以称为约定俗成，不必太叫真，明白意思也就行了，顺着“文化”说文化。通览所谓文化散文，一类是把一些学术性的题材通俗化，让普通人能通过一些生动叙述的引领，进入一个通常难以进入的学术领域。我以为，以“文化科普”命之，似乎更为合适。美国作家房龙写的《人类的艺术》虽可当学术著作阅读，但其文笔自由，思路开阔，有史、有论，有生动的叙述，时有幽默的插曲，实在是优美的散文。它不仅给了我们难以领略的世界各地的文化历史知识，包括音乐、戏剧、建筑、文学，让我们随他进行一次人类文化历史景观的壮游，更得到一些深刻的哲学思考，至于他叙述语言的生动，全无学究文化八股的酸腐气，实在是吸引我们阅读愉悦的原因。另一些所谓的文化散文，是对于一些哲学和文化问题的现实思考。旁征博引，依傍的是古代文化，着眼的却是时下的心

　　近些年来，冠以“文化”二字的散文多起来。初看起来，有点怪，散文本来就是一种文化品类，如何又“文化”起来，难道还有“无文化”的散文么?
　　这种奇怪的分类，其实不只在散文。音乐界有“艺术歌曲”，似乎还有不“艺术”的歌曲；诗歌界提出知识分子写作，也似乎还有“文盲”之类的写作。
　　细想很怪，但大家都认可了，也可以称为约定俗成，不必太叫真，明白意思也就行了，顺着“文化”说文化。
　　通览所谓文化散文，一类是把一些学术性的题材通俗化，让普通人能通过一些生动叙述的引领，进入一个通常难以进入的学术领域。我以为，以“文化科普”命之，似乎更为合适。美国作家房龙写的《人类的艺术》虽可当学术著作阅读，但其文笔自由，思路开阔，有史、有论，有生动的叙述，时有幽默的插曲，实在是优美的散文。它不仅给了我们难以领略的世界各地的文化历史知识，包括音乐、戏剧、建筑、文学，让我们随他进行一次人类文化历史景观的壮游，更得到一些深刻的哲学思考，至于他叙述语言的生动，全无学究文化八股的酸腐气，实在是吸引我们阅读愉悦的原因。
　　另一些所谓的文化散文，是对于一些哲学和文化问题的现实思考。旁征博引，依傍的是古代文化，着眼的却是时下的心态。文中常有一些新鲜独到的发现，材料也运用得当，可以看出作者深厚的学养。虽说有时史实多少有些陈旧，但因作者新鲜目光的投射，常让其“腐肉生新肌”。读来使人感到因博大而产生出新鲜。加之叙述的平易，很容易受到普通读者的赏识。
　　还有一类，也冠以“文化”的散文，多数是指时下的所谓“行走文化”。到某处探险或游历一番，寻找一些县志旧闻，寻来穿插其中。虽说当地的人看着并不新鲜，但多数人未到过文中所介绍的地方，读来也还新鲜。这类文字高下差异较大，写得好的，呼风唤雨，吐纳天地，化古为今，浑然一起，遂成气候；差点的，也就是将那些木版印刷的文字抄来杂入新版旅游指南而已，装点旅程，貌以精深，实际那文化只同于他见到的一石一木，十分皮毛，读读亦可，但无甚保存价值。
　　我以为，文化散文无论要不要冠于“文化”二字，那精神内涵与品位都应该是“文化”的。鲁迅先生的《一件小事》写一个洋车夫对一个穷苦老婆子的同情和关爱，使“我”——一个有文化的人“榨出皮袍下的小来”。以底层人民心灵的高尚，反衬了“文化”人内心深处的阴暗和萎缩。虽然文中并无博引，亦无阔论，但却“文化”得很，让人震撼。
　　我觉得，如果硬说“文化”散文的“文化”，似乎应该是关于文化问题的文化思考，假以散文形式的表现。
　　我曾写过一篇散文《翻飞蝴蝶乱纷纷》，从庄子说到亚里斯多德，从梁山伯说到希腊神话中的人与动、植物的“互变”，甚至从俄罗斯作家曼德尔施塔姆说到中国诗人胡适。如依据旁征博引而论自然是很“文化”的。
　　但是，我觉得问题并不在这里，而在于文化思考。动、植物与人可以“互变”，这在世界各个民族的传说文化中几乎都存在着实例。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，是从与周围世界和谐并进开始的。直立之前，人类是和所有动物共同匐匍在漫长的进化路上。正是学习、模仿和利用了周围世界的万物，人类才得以丰富和发展自身以及自己的社会。世界上普遍存在着的动植物世界，不只给了人类以物质，更给了人类无限的精神启示。人类和动植物可以“互变”的故事，便是人类进化过程的活生生的精神化石。
　　“古希腊的神话里，充满了半人半羊，半人半马，半人半狮，半人半鱼的天神和怪物。可以视为人类精神进化的半成品，是一种象征，兼备了人与兽的双重性灵和品格。”
　　当然，在这里我并不是想复述进化论的无可置疑。我是想说：“环保主义者提醒人们的，只是物质的丧失，没有人再说到一片芦苇的丧失，将会使我们失去吹奏想象的排箫。蝴蝶的丧失会给未来的庄周们一个空洞的梦，或一段无梦的枯萎的酣睡。”由此，我写到：“每片叶子，每颗石子、每双羽翼，都可以是人类精神的凭依。都可以是开启人类灵智的钥匙。”
　　我的全部思考就在这里：不要把物质世界的消失，仅仅看作物质的匮乏，那同时是我们精神的荒漠化。物质可以替代，精神的丧失却难有替代物。这是物质世界消失所引起的精神忧虑。也许这种忧虑只会产生在知识分子的文化头脑里。
　　我仍然认为“文化散文”是难以界定的。写民俗、写山水，不同样可以写出文化么，欧阳修的《醉翁亭记》、苏东坡的《赤壁赋》，甚至柳宗元的一些寓言，都有饱满的精神内涵。人在自然中思考，自然给人以启示。一如李白诗中所言：“相看两不厌，惟有敬亭山”，这种出神入化，不正是作者文化品格的一种表现么!
　　应该让每一篇散文都有一个丰厚的内涵，一切优秀的散文，都应该是文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