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教学
- 下载
- 作文
- 知识
- 课件
- 教案
概要:我说的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散文,那种最明显区别于小说和诗的东西。它好像没什么特征,我们往往只能用“不是什么”来说明它是什么。我想,这大概是因为,它其实是文学创作中最接近于天然的原故。它完全不通过虚构的形式。我以为小说和诗都是虚构的产物,前者是情节的虚构,后者是语言的虚构。而散文在情节和语言上都是真实的。它在情节和语言上都无文章可做,凭的倒都是实力。先说它的文字。它使用的是通常形式的文字。在白话的今天,我们可以说它是日常说话的形式。而在文言文为书面语的时代,我们虽不能够说是“说话的形式”,但也可肯定是日常使用的形式,比如说书信吧。它不是诗、词、曲、令那样在一个特别规定的环境中,可说是再造的语言,也就是虚构的意思。即便是现代诗,韵脚格律全卸下了,可依然摆脱不了那个特别规定的环境,诗的环境,在此,你可用不同于平常的声调说话。好比先锋戏剧,把舞台做到了观众席里,它也还是塑造出来的人生,连混淆都谈不上的。散文的语言却没有这样的规定的环境,它没有特权。因此,它也就没了可以借助的条件,它只能好了还要好。现在,有一种说法,把散文称作美文,是十分恰当的。诗词的格律韵脚,都是可以工求的东
情感的世界——我看散文,标签:散文教学大全,http://www.wenxue9.com 我说的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散文,那种最明显区别于小说和诗的东西。它好像没什么特征,我们往往只能用“不是什么”来说明它是什么。我想,这大概是因为,它其实是文学创作中最接近于天然的原故。它完全不通过虚构的形式。我以为小说和诗都是虚构的产物,前者是情节的虚构,后者是语言的虚构。而散文在情节和语言上都是真实的。它在情节和语言上都无文章可做,凭的倒都是实力。
先说它的文字。它使用的是通常形式的文字。在白话的今天,我们可以说它是日常说话的形式。而在文言文为书面语的时代,我们虽不能够说是“说话的形式”,但也可肯定是日常使用的形式,比如说书信吧。它不是诗、词、曲、令那样在一个特别规定的环境中,可说是再造的语言,也就是虚构的意思。即便是现代诗,韵脚格律全卸下了,可依然摆脱不了那个特别规定的环境,诗的环境,在此,你可用不同于平常的声调说话。好比先锋戏剧,把舞台做到了观众席里,它也还是塑造出来的人生,连混淆都谈不上的。散文的语言却没有这样的规定的环境,它没有特权。因此,它也就没了可以借助的条件,它只能好了还要好。现在,有一种说法,把散文称作美文,是十分恰当的。诗词的格律韵脚,都是可以工求的东西。它们就像是语言的一个抓手或者拐杖,是可扶助文字的进展,它们使语言的美化有了操作性。比如马致远的著名散曲《天净沙?秋思》:“枯藤老树昏鸦,小桥流水人家,古道西风瘦马。夕阳西下,断肠人在天涯。”首先“天净沙”的曲牌已规定了格局的限制,在限制里进行觅词寻句,虽然放不开手脚,毕竟有方位可寻,比较有目标。然后,列出一系列的实词,因有格律打节拍,使这种语言的方式成为可能的,甚至上口。说是平白如话,其实谁也不这样说话,只是指那实词都是常用的词,而且是简直的景物。我们在此处的赞叹来自于那简明又排列整齐的实词,这些实词真的很妙,不仅描写了风景,还刻画了心情。我们的赞叹还来自于那文字的节律,是如歌的,尤其是“夕阳西下,断肠人在天涯”这一句,突然地打破了节奏,又迅速地恢复了节奏,有着音乐中调性游移的效果。而散文的文字却用不上这些赞叹的,它没有这些出路。再说现代的诗句。“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,我却用它寻找光明。”这也是名句。诗已经摆脱外形的特征,它的诗的性质转移到意境方面,它其实更脱离现实,更具有虚构性。语言的表面虽是口语,但内涵却绝不是“人话”。黑夜和黑眼睛的关系,然后黑眼睛又和光明的关系,全是钻了语言的空子,其中偷藏了一个“暗”的意思,做了一则文字游戏。散文也是没有这种自由的。
散文在语言上没有虚构的权利,它必须实话实说。看起来它是没有限制的,然而,所有的限制其实都是形式,一旦失去限制,也就失去了形式。失去了形式,就失去了手段。别以为这是自由,这更是无所依从,无处抓挠。你找不到借力的杠杆,只能做加法。你处在一个漫无边际的境地,举目望去,没有一点标记可作方向的参照。这就是散文的语言处境,说是自由其实一无自由。它只能脚踏实地,循规蹈矩,沿着日常语言的逻辑,不要想出一点花头。
这是散文的语言情况,是自然的生态,情节也是这样,它也具有先天的状态。它肯定不是虚构的,这一点无可非议。要说,这也是它的自由,却又是不幸。它不必担当起故事的重任:既要想象,又要对真实负责,确是一桩自圆其说的苦差。散文则不必,它是有什么说什么的。它是你的真实所感与真实所想,你只有一个表达的责任。那么,我们真实所感和真实所想的质量,便直接决定了散文的质量。这里没有什么回旋的地方。似乎,没什么可帮得上忙的,语言自己也是孤独无援的境地。这两者就只得相濡以沫了。散文,真可称得上是情感的试金石,情感的虚实多寡,都瞒不过散文。它在情节上没有技术可言,同语言的境遇一样,它有就是有,没有就是没有。它确实没有什么格局,花草鱼虫,亭台楼阁,均可自成一体,但你不可瞎说,必须据实,否则便成了童话。新时期曾经有一度主张小说向散文学习,意思是冲破小说的限定,追求情节的散漫,人物的模糊,故事的淡化,散文的不拘形骸这时候作了小说革命的出路。这是不是小说的好出路且不说,但这个主张不论怎么评价,总之有一点是没有错,那就是它看对了散文。散文确是任何事情都拿来作题目的,它不像小说那样求全,而是碎枝末节都可以。这种情形是可为小说开源节流的,尤其是当小说依然保持有虚构的权利的时候,它的题材一下子增加了许多。可是散文还是不能虚构,在这不能虚构的前提之下,再怎么宽容,它的资源都是有限的。它不是操作性强的东西,有些非制作的意味,你很难想象它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产品。它是真正的天意。它的情节是原生状的,扎根在你的心灵里,它们长的如何,取决于心灵的土壤有多丰厚,养料有多丰厚。要说小说概念里的“人物”,散文也是有的,却只有一个,就是你,也是无从虚构的。非虚构这一点,许是散文最应当坚守的,尤其在小说向散文学习以致日益取消情节的今天,虚构和非虚构怕是区别它们的最明显标记。
就这样,散文的现实很矛盾,它好像是怎么都可以,其实却受到根本的钳制。这钳制使它失去了创造的武器,有些赤手空拳的意思,所以凭的倒是素质性的能力。这有些像体育运动中的田径,训练和竞赛的全是身体最基本的机制和能量。还有些像绘画里的素描,练的是基本功。散文的空间貌似广阔,其实却是狭小的,狭小到你不是这、不是那地说上一大串,最后所剩无几的那一点点地方,才是散文的天地,是有些夹缝中求生存的。
中国是散文大国,中国的散文是美文的传统。散文家们一旦从诗词格律中解放出来,真有着“天高任鸟飞,海阔凭鱼跃”之感。文字和意境都是上乘,这两样东西都是中国文人的擅长,最会琢磨的。中国的文字本身就是藏有机关的,多义词同义词很多,语法又很含混,边界模糊,从中是可玩出一些花招。中国的文字其实是剥夺了大多数人享用的权利,专为极少数人服务的,是文字的奴隶制社会。这文字的贵族阶层炼丹似的炼着每一个字,将其锤炼得精美无比,充满深奥的默契,有着高级的趣味。灯谜,酒令,对联,门楹,全是文字的玩意儿。你看《红楼梦》大观园里那群少男少女们,整天不亦乐乎的,就是在玩文字的游戏。意境也是玩味的一种,在意义含混的文字后头,心理的画面也是含混的,都是墨在纸上洇染开去的东西。说不清道不明却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东西。这都是难以命名的画面,有些云里雾里。什么都是一片,而不是一锤定音的一点,说出就收不回的。这总是不说“恨”,却说“怨”,也不说“爱”,只说“悦”。“恨”和“爱”都太明确了,是结论,而不成其为意境。就像著名的“推敲”之 说,“僧推月下门”的“推”是比较果决,推开算数,到此为止。而“僧敲月下门”却有了动静,这一记“敲”,把夜都敲深了。意境就是指的这个。一种暗示你想象的情景,说它是“画面”未免太写实了一些,所以要用情景。这也是供贵族们消遣的,把最仔细的情和景来做文章,那都是细得不能再细,烟雾般一扬起就找不见的。《红楼梦》里林黛玉和史湘云的联诗“寒塘渡鹤影,冷月葬诗魂”,前者还有据可查,可以再现其画面,后句呢?我们除了去凭空想象,还能做什么?这就是意境。就是这两项充分的准备,合成了美文的传统。